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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妖
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爛惡臭,落在地面的火把微微照亮著四周,昏暗的空間中隱約能看見這裡是個巨大岩窟。
血泊中倒著許多人,或不是人的東西。
失去生命的身軀早已面目全非,零碎的軀肢散落各處,腥味刺鼻得令人忍不住蹙眉。
這裡簡直是經歷過一場殺戮戰爭,地面屍骸相枕,一片血雨腥風。
每走一步,身體仿佛像撕裂般痛苦,分不清身上的血是自己的,還是別人的。
像他一樣仍是站著的,僅剩少數幾個人。
攙扶他的男人,也弄得渾身是傷。
『還差一步。』
開口同樣是疼,卻未流露出太多情感,只靜靜地說著。
現在每個人同樣帶著傷,臉上滿是絕望與凝重的神情。
旁人皺眉,欲言又止。
野獸的嚎叫震撼岩窟,看不見的黑暗角落亮著無數的獸瞳。
這是一場爭鬥,人與妖劃下的第一道界線。
*
徐徐微風吹動梅樹枝梢,花瓣隨風落在土地與走廊上,寧靜的合院飄散著淡淡的梅花香。
小娃兒手托著紅撲撲的臉頰,雙肘倚靠在紅檜木桌面,屁股翹得高高的,興致勃勃地看著長桌上的宣紙慢慢地染上黑色液體。
提著沾濡墨液的毛筆,靜坐在宣紙前的老人抬眼看了看旁邊的娃兒。
『小邪啊,你對這很有興趣嗎?』
小邪用力的點點頭,他喜歡看爺爺專注地寫著他看不懂的東西,或是畫漂亮的圖,總覺得爺爺在做這些事情時,十分厲害的樣子。
長輩年邁的面容笑得溫和,放下筆,摸了摸孫子的頭髮。
『那爺爺教你一些,想學嗎?』
『好!』
稚氣的聲嗓有力的應答,蹦蹦跳跳地跑到爺爺旁邊,學爺爺跪坐的模樣,兩眼炯炯有神。
老人將略大的筆放入險些不合的小手,粗糙的手心覆蓋著小手背,輕輕地握住,手緩慢的移動,一筆、一劃,米白的宣紙隨著毛筆尖端劃過,染上墨黑色的痕跡。
『小邪啊……』
當他握著筆時,爺爺沉穩的嗓音慢慢消失,畫面逐漸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從遠方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,他疑惑的看著四周,什麼也沒有,什麼也看不到。
這裡是哪裡?
「老闆!」
碰的一聲,門被撞開,巨大的聲響讓他嚇得跳了起來。不跳還好,這一跳他就從床上滾了下去。
「幹什麼慌慌張張的!」跌坐在地上的吳邪瞪著闖進他房內的王盟,無力地收拾散落滿地的卷軸與書籍。
「老闆啊老闆!您是不是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啊?」
「什麼日子?」吳邪挑眉思考了會:「今天你放假?」
「不是啊,放假的話我就不會在這了!」
「那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?」吳邪反問。
「前陣子您不是交代過我要提醒您記得在初一時重整舖子嗎?」
王盟所謂的重整舖子,並非大掃除,而是將宅子四周的符重新貼上。
半年更符一次,是吳邪開舖子以來的例行公事。
「啊,差點忘記了……」將卷軸書籍堆回桌上,吳邪轉了轉頸部筋骨,昨晚他看書看得有些晚,燈不知不覺熄了也沒發覺。
吳邪換上白色長衫與長褲,整了整衣襟,出了房門,準備下樓。
「老闆啊,我今天要做什麼?」王盟跟在吳邪後方,木樓梯上兩人一前一後。
「你今天什麼都不用做。」
「咦?」王盟愣了會,「雖然那方面的事情我不懂,但打掃跟整理或買菜都不用嗎?」
「要,但不是今天。」吳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,將內堂的木窗門打開,讓光與空氣流通屋內。
王盟滿頭霧水的看著吳邪走到外廊上,疑惑的問:「為什麼?」
吳邪斜眼看了看發愣的王盟,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「我是忘了今天要換符,但你也忘了你今天休假不成?」
「啊!」王盟回神的大喊了一聲,。
「今天不做生意,我出去一會,在我回來之前你先顧著,既然你都來了就順便整理一下吧。」
王盟哀號了一聲,一副受騙的表情,欲哭無淚。
*
街上人群來來往往,街邊小販熱情吆喝著,吳邪隨意地看了看,順手買了兩份香噴噴的燒餅。
他來到這城不知不覺已過了許多年,記憶中在很小的時候,他是住在另外一個地方,有一個大宅子,爺爺、奶奶、爹、娘,叔父們曾經都住在一塊,宅子附近水碧山青,望眼翠綠,除了山林外就是溪水與湖泊。
直到爺爺過世不久後,爹娘倆口攜手奔去旅行,叔父們因為工作方便關係也搬進城裡居住。
而奶奶年紀也大了,爺過世後她一人就待在老宅子裡渡過僅餘時光,不管世事。
或許因為他是獨子,從小他就特別受寵,同樣也被管得相當嚴謹。年幼時不懂事,三叔特別愛拿會吃人的妖魔鬼怪唬他,嚇得他哭得稀里嘩啦說不想被吃掉,最後三叔就會被二叔教訓一頓。
小時候認為那些都是三叔愛嚇唬他,直到慢慢懂事後,才知道原來三叔口中的妖是存在的。
爹本身並不喜歡他接觸這方面的東西,但是所謂的吳家,從爺爺那代開始在江湖上就是響噹噹的收妖世家。
聽奶奶說,她嫁給爺爺前,曾經發生過一場規模很巨大的人與妖之戰,那時候妖怪跟路邊野狗差不多,隨便都會出現幾隻,可怕的是,有部分的妖怪會食人。
所以那年代專門除妖的人很受人敬重。
而距離當時也過了數十年之久,妖物不像從前那樣囂張,所以日子過得相當安逸。
但以除妖為本業的人,現今面臨需做其他工作才能維持生計的窘境,正確來說,除妖只是兼職。
吳邪嘆了一口氣,因為小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,爹嚇到幾乎用勒令的方式禁止他接觸妖物,把他管得死死的。
雖然這樣說,但二叔與三叔都會私底下偷偷教他一些,而微薄的記憶中,爺爺也曾教導過他不少事。
吳家血脈流著一股力量,爺爺說過,力量是用來保護,不是用來傷害。吳邪至今為止,也並沒有用這能力去害著誰,當面對危害人的妖物們--
吳家厲害的不是什麼斬妖除魔,而是伏妖。
能溝通的妖物,就用溝通來解決;如果是凶猛而無法溝通之妖物,那麼就將牠封印起來;只有少數時候,能將妖物收為己用。
爺爺認為,不是所有妖都是壞的,所以一直以來都避免見妖則殺妖。在同行眼中,對爺爺這行為十分不以為然。
而他所知道的,爺爺只有幾個情況下會動手,像妖物突來的襲擊讓人措手不及時,為了反擊不小心忘了拿捏力道下把妖物打成重傷甚至死亡,或是封印不成而必須滅除,才會殺害妖物。
對付妖物的方式千奇百怪,自古以來使用的方式多樣化,但多數使用符字墨籙,通稱符咒,咒又是另外一個層面的領域。符咒可用來治病、鎮邪,所謂的治病非風寒,是退除妖鬼之物穢氣所用。
符不是隨便誰寫都有效,就像大夫一樣,一山還有一山高。
除治病鎮邪外,符咒最大功用也可用於封印,但若談到封印,同樣是另外一層面的領域。
「汪!」
吳邪回神,轉向聲音來源,矮牆邊有一隻陌生的小黃狗朝著他方向跑來,猛地搖著尾巴,像是瞧見主人回來般興奮,模樣十分可愛。
從以前開始不知道為什麼,犬啊狼啊特別愛靠近他,小時候在宅子附近外的山林迷路,碰到了一隻黑狼,他遇到時以為會被吃掉,所以邊哭邊逃狼還追了上來,當時腳短跑的不夠快,不用三兩下狼就撲倒他了。
狼嘴靠近時他閉上眼準備等死,誰知臉頰傳來熱呼呼的黏膩感,睜眼才看見牠伸舌舔著臉龐的淚水。
說出去大概沒人相信,最後還是那黑狼送他回家,他感動得快痛哭流涕。
吳家合院宅子裡也常有幾隻狗待著,那些狗都是爺爺養的,每隻都訓練有素,小時候無聊爬到大狗身上,牠們都無動於衷。只有一隻叫作三寸釘的狗,是一隻很小的西藏獚,爺爺幾乎都帶著牠不離身,而他每次靠近的時候,三寸釘總愛凶他。
走過了幾條大街小巷,最後抵達在一間舖子前,吳邪走進舖子大廳,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與藥罐,他朝著裡頭喊了聲,沒有人應答。
廳裡靜謐無聲,正覺得奇怪時,旁邊忽然有人出聲。
「找老爺嗎?」
吳邪猛地嚇了一跳,趕緊定了定神,發現是這裡的夥計,鳳眼細長,肌膚白嫩,看似十分年輕的少年,穿著一身白色長袍。
「你們家爺不在嗎?」
「老爺說如果您來了,直接請您往內堂找他。」少年微微俯首,十分禮貌。
點點頭,吳邪拉開內堂布簾,像自家般順暢無阻,踏上長廊,直直地走進裡頭,轉了個彎,是一間略大的房。
拉開木門,細微的吱嘎聲在寧靜的宅子顯得有些突兀。
吳邪踏進房,闔上木門,房裡白牆掛著幾幅眼熟的字幅,中央盤坐著一名男子,穿著特殊,衣穿長衫配著琵琶襟坎肩,袖口末端略大分岔至肘心,衣衫下擺開岔,穿著棉長褲。
「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。」男子從中坐起,右耳掛著六角形的鈴鐺,丹鳳眼,五官立體清秀,笑得有點欠揍。
「……我這不是來了嗎?」吳邪心虛了一下,如果不是王盟提醒他,他還真的會忘了。
「老吳,我們認識這麼久了,你以為我不知道嗎?」
男子移動時,吳邪不曾聽過他耳邊那只鈴鐺發出聲響過。
「那就別損我了,老癢。」吳邪嘆了一口氣,「如果我沒來你不還是會直接來找我。」
稱作老癢的男人笑了笑,木質地板走步回聲有些明顯,兩人隨之坐下,雜聲歸回沉靜,剩兩人的談話聲。
與方才正坐不同,老癢很隨意的坐著:「今天要更符對吧?」
「嗯,你這材料比較新,我直接在這寫給你吧。」
更符,宅子四周為四方位,子為北方,卯為東方,午為南方,酉為西方,各貼上一張符咒,目的除了保平安外,更有化凶煞之作用,但他們之所以這樣做,有著另外一層意義在。
「在這兒寫是沒差,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從剛進來時我就聞到一陣香味?」老癢靠近吳邪身上聞了聞,皺眉撇嘴:「你吃燒餅都不留我一份?」他肚子餓了啊!
「對喔,你不說我差點忘了。」吳邪愣了會,從隨身行囊裡取出一小袋,「我買兩份啦,有你的。」
「這樣才對嘛。」老癢愉快地拿走其中一份,自顧自地吃了起來。
「我都包起來了你還聞得到味道。」
「我鼻子靈啊。」老癢理所當然道。
「……」該不會剛才那隻小黃狗也是因為聞到味道吧?
「好了,快說你要啥?」
「喔,我那邊也有不少東西都用完了。」吳邪思考會,「你這邊還有墨條吧?」
「有,但聽說我這裡開的是藥舖,不是雜貨。」
「我要的那款雜貨買不到啦,拜託你了。」吳邪撇嘴,看起來有些不甘願。
老癢咬了幾口燒餅,「是是,那你還要什麼?」
「硃砂、白礬這兩種藥材,你的硯臺也借我用一下,拿你最好的出來。」吳邪扳手指算了一下還缺什麼,無視老癢投來的白眼,「這樣我可以磨一磨倒墨管直接帶回去,我那今天也得更符。」
想了會,吳邪喃喃自語,「我還缺什麼來著……」
「你還需要人參、石菖蒲、柏子仁、地黃、枸杞子、五味子、川杜仲、牛膝之類的?」
吳邪疑惑地問:「我要那些幹嘛?」
「可以燉煮熬湯幫你補一下健忘的腦袋。」
「去你的!」
老癢搖頭微笑著罷手,一副不要就算了的表情,「那你在這邊等會,我去把東西拿來。」
「請你那小夥計拿就好了吧?」
「算了吧,白還是少碰那些東西比較好。」
吳邪點點頭,白是方才碰到的那少年,每次見到他,都穿得全身白,名字是不是真的叫白,或是小名,這他就不清楚了。
看老癢起身,拉開木門隨之離開,吳邪便無聊地坐在房內環看四周。
偏白的牆壁上懸掛的幾幅字幅,大多都是喜慶節日時他送給老癢的,老癢也常常將它們掛在廳裡或屋內觀賞,看似十分喜歡,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他跟老癢認識了很久,算起來進城前他就跟老癢認識了,到現在至少也有十年之久。
喀啷一聲,木門被拉開,老癢提著一個包袱進來:「拿去。」
「謝啦。」吳邪些過包袱,拉開黑緞繡花布袱,將物品一一放置於地板上。
「不要弄髒我家地板,給我把下層鋪布拉開墊著。」老癢有些不悅,乾脆主動伸手將地布攤開。
吳邪撇嘴,嘴裡小聲碎念著潔癖與愛挑剔,則被老癢投射一記凶狠目光,才乖乖將東西都移到地布上。
從自兒行囊拿出竹木筒內的毛筆,解開毫處軟管,擱筆於凹凸筆山。
硯臺質地瑩潤細膩,石面紋理平滑,吳邪朝凹處滴入清水,墨條端與硯臺為垂直,穩地施力推磨,動作徐緩端肅,淨水逐冗漆黑。
將紙裡硃砂粉倒入硯墨混勻,摻入白礬,朱紅混黑呈鐵血色,沒了硃砂紅,也無深墜黑。
老癢沒有出聲,靜靜地坐在白牆旁觀看著吳邪,他知道,寫符時吳邪必須定心,全神貫注。
呼吸平穩,兩人氣息近乎融入空氣,吳邪攤開黃符紙,握筆指實掌虛,毛毫沾濡硃墨,毫端觸紙面,運筆自如。
聚精會神時光流逝忒快,不知不覺已寫下數張符咒。
「呼。」輕呼了一口氣,吳邪帶著疲憊神態,放下毫筆。
「結束了?」
「嗯,這四張是你的份。」吳邪將其中四張符咒遞給老癢。
「感謝。」接過符咒,老癢點頭示意。
將用具收拾好,吳邪放鬆姿勢,隨意的癱坐在旁,「今天王盟那小子在,還是你這安靜。」
老癢聳肩,他知道吳邪舖子那夥計是十分聒噪的人。
「每次看你寫符,都覺得是在鬼畫符。」老癢細閱手上的符咒,直橫一豎,一勾一點,歪七扭八的線條看不出到底是在寫什麼,比較像是娃兒等級的塗鴉。
「不滿意啊?」吳邪白了老癢一眼。
「我沒說不滿意啊。」老癢將符咒收好。
「舊符記得要燒掉,很髒。」吳邪緩緩磨了墨,再把餘墨倒入墨管,封起。
看著吳邪收拾東西,老癢問:「要回去了?」
吳邪微微一愣,疑惑看著老癢:「嗯,怎麼了嗎?」
「沒事,只是想起你夥計今天放假還得幫你顧舖子,怪可憐的。」帶著一點愉悅的嘲弄語調,老癢鳳眼近乎瞇成一線,眼尾上揚,笑意十足。
無言地看著老癢,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「你最近要小心一點啊。」
才將東西包好,聽見老癢這句話,不是路上小心,而是最近要小心,吳邪反倒疑惑。
「發生什麼事情了?」
「嗯……『這邊』最近似乎有什麼騷動,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,但你還是小心為上吧。」老癢說得含糊,但知道吳邪聽得懂。
吳邪思索了會,點點頭:「好。」
「真的會小心?」
「……」
「那些傢伙老愛喊你天真吳邪,當心啊,別真天真了。」
「喂!」
*
「老闆--您好慢啊!」王盟趴在桌前,看著舖子木門被拉開,滿臉哀怨地看著走進來的吳邪。
「別生氣,這個給你。」將另外一個燒餅扔給王盟,吳邪看了看環境,看得出王盟確實有整理過。
王盟接過燒餅,雖然有些涼了,但味道仍是美味,興高采烈的連忙向吳邪點頭道謝,方才滿臉哀怨的表情不知道跑去哪了。
「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,你回去吧。」
「那老闆,今天我來了半天,明天是否可以請了個半天?我今天休假的啊!」嘴裡咬著餅,講話含糊不清。
「你今天休假還要來,怪我?」
「可、可是,您叫我提醒您……」
「那你怎麼昨天不說,今天放你假還來?」
要是早點說的話,他也可以將東西早點弄齊,今日再將符重寫,要是王盟不在,他也可以在屋子裡寫,用不著跑到老癢那。
明白自己理虧,王盟支支吾吾,說不上半句話。
「給你燒餅已經很不錯了,要不你現在燒餅還我,明天就放你半天假。」
「我吃完了啊!」王盟錯愕瞪著手上的燒餅紙袋,空空如也。
「那就吐出來?」
「饒了我吧老闆!明天不放就是了。」王盟欲哭無淚,即使不說,心底大概也在咒罵老闆無良。
「知理就趕快把東西收一收,回家去唄。」小奸商的笑容,吳邪愉快的看著面色變化的王盟。
目送王盟離開,將木門閂卡緊,吳邪環顧四周,隨意找了個矮凳子踩著,在門邊上方不顯眼處,撕下一張符咒。連同將後院木門上、二樓格木窗上、書齋櫃後的符咒一併撕下,貼上新符。
手上拿著四張舊符,符面經過數月潮濕或日曬,墨紙顯得有些斑駁。
吳邪點盞燈,將四張符一張張燒毀,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味。
看著手中剩下的新符,糾結著。
吳邪看著現在時間,不過下午三時,換作時辰即是申時,既然要去的話,還是早點去好吧。
拿定主意,吳邪將門窗關好,隨離而去。
踏上石地,上午與下午的街景依舊,攤販吆喝聲,人群嬉鬧聲,他在這城中的日子無異,若要說變化,則是越來越熱鬧吧。
他邁步走向城西的東區,街上滿是花柳與酒樓,偶有幾間客棧開在附近,而他去那裡,並不是大白天的就到風月場所打發時間,更不是打算消費,他只是去那邊找個人罷了。
一踏進花樓,打扮花枝招展有著年紀的老女人很快地黏了上來,白嫩的手環繞著吳邪手臂,嗲聲嗲氣的,身上胭脂水粉味特濃,吳邪尷尬地笑了笑,婉轉地離開老鴇身旁。
清了清嗓音,吳邪問:「你們家胖爺在嗎?」
「吳小爺找老爺啊,請稍等,奴家馬上幫您去通知老爺。」老鴇朝著吳邪丟了一記飛吻,扭腰擺臀的離開。
吳邪暗自鬆了一口氣,他不管來幾次都不能習慣這裡。
看了看這樓子,即是大白天的仍是有不少人進出,經營的也算不錯,到了晚上生意更是興隆,花樓姑娘招客方式也越積極,他寧願白天的時候來,否則被纏住實在麻煩。而且到現在還不是很會應付姑娘家,不知如何是好。
等了許久,才見胖子那碩大的身軀出現在二樓那端,扶著手把一步步下樓。
吳邪無言地看著他,「胖子,你是不是又……」目光在胖子身上打量著,對襟長衫的盤扣在那圓滾滾的肚子快似爆開般緊繃繫著:「變得更胖了?」
「呸呸!胖爺我一直都是這樣好嗎,哪有更胖?」轉了身子,看似靈活。
「好吧,我更正,你一直都很胖。」
「小天真,你是特地來討論我胖爺的壯碩身軀嗎?」胖子先是不悅挑眉,隨後像明白些什麼般,話鋒一轉,露出奸笑:「喔,我懂了,你是來……」眼神飄向附近的姑娘家。
「不是!」立馬理解胖子調侃,吳邪有些氣結,將包裡的符咒拿了出來:「你這還要不要?」雙手捏緊符紙中央,故作撕裂樣。
「別別別!是胖爺不好,天真別這樣,別氣。」看見符咒,胖子笑了開來,笑盈盈的把符咒收了下來。
「別叫我天真。」看著見風轉舵的胖子,吳邪沒好氣道。
「噯?站在這不好說話,咱們上樓吧。」胖子將符咒遞給旁邊夥計,交代樓子換符事。
胖子帶著吳邪上了樓,走至廊末端,拉開木門,裡面是一間略大的房間。
吳邪來過好幾次,他隨意地坐在木凳上,胖子則晃著那大身軀,捏著小壺把手泡著茶水,這畫面怎麼看都有些矯情。
看著胖子心情不錯地哼歌,吳邪肘靠木桌,懶洋洋道:「記得叫你家夥計舊符要燒掉。」
「是是,吳大師的話絕對不會忘。」胖子真誠的眼睛向吳邪眨了眨眼,豎起拇指,就差沒拍胸保證。
「最好是。」胖子逗趣的模樣吳邪忍不住笑,胖子向來這樣,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。
胖子跟三叔是先認識,他們搬進城之前,土地與屋子安排都經過胖子之手。花樓的人來來去去,胖子人脈很廣,能獲得的情報也不少,在這城上有累積一定的名氣,除了經營樓子外,還兼情報販子。
不清楚胖子跟三叔是怎麼認識的,但他跟胖子之所以認識,除了三叔因素外……
「天真啊,胖爺爺問你,最近有空賺個外快不?」
瞟了眼胖子,明白他的意思,我點點頭,「先說來聽聽。」
胖子把木凳拉離他近了些,裝模作樣的壓低聲音,緩緩說道。
「三町小路上有戶人家啊,孫女奶奶住一塊兒,爹娘似乎都不在了,兩人相依為命。」胖子像說書人般,講得似是可憐與同情,「聽說啊,那孫女似乎怪怪的。」
「怪怪的?」
「好像夜晚都會發出奇怪聲音,或是做奇怪事啊!」
吳邪皺眉:「止不定只是年紀到了愛搞怪?」
「她奶奶嚇到魂快飛了,這搞怪也太搞怪了點?」胖子一副要信他的模樣。
「……」
「要不要去看看,如果處理得成,胖爺我也可沾點好處啊。」
吳邪思考了許久,露出怪異表情:「你這是委託還是吃飽太閒要插手別人家事?」他認真問。
「別這麼說,若天真你有興趣,我可馬上差人去探探,若有需要幫忙,就輪到你出馬啦!」胖子說得頭頭是道,「要是真的是妖怪,你也可當做善事是不?」
「收不收也要看情況,就算是妖,沒有害人我也不能輕舉妄動。」
胖子拍了拍他肥的大腿,「當然沒問題,那胖爺馬上幫你去問問。」
後來在胖子樓子裡待了一兩個時辰,他夥計回來就說那戶人家願意讓人去看看,救救她孫女之類的。
吳邪覺得有些頭疼,但人家都這樣說了,他不去看看也不行。
越晚花樓子越熱鬧,吳邪告別胖子,決定先去三町小路看看,他繞回自宅取了符具,今晚準備上工。
穿過了東街,抵達三町路,這裡與燈火通明的鬧區不同,幾乎住宅居多,天色逐漸漆黑,月亮探頭望城,沿著院牆旁行走,拐進了小路,一路來十分安靜,時而能聽見風拂樹梢聲,與細微的貓鳴。
按照胖子給的地圖,吳邪站在某戶門前,宅子大門緊閉,他伸手敲了門,沒有人應答。
覺得奇怪,吳邪又再敲了幾下:「請問有人在嗎?」
話語落畢,木門發出細微喀吱聲,正當他以為門沒關緊時,門縫露出了一張慘白的臉,直勾勾望著他。
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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